2019年6月10日至14日，江苏省作协组织30余位作家、内刊编辑深入大运河江苏段沿线城市，开展大运河文化主题创作采风活动。

江苏是大运河的起源地，也是大运河沿线河道最长、流经城市最多、运河遗产最丰富、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点段最多的省份。

此次学习采风，了解了运河沿岸的生活、文化、商业场景……笔者重走运河路，用诗歌的方式，带给大家独特的审美体验，感受两千多年运河文明。

扬州篇

《大运河》

穿过炎热、喧嚣的扬州夏日

迅速赶到大运河的舟楫声中

这条盖过苦难

和诗意的河流

我反复地咏叹

它竟孕育出如此多的富庶城市

引来了马可·波罗的

喟然长叹

大运河风涛依旧

隋炀帝陵墓仍

枕在扬州诗意的臂膀上

亡国之君的路上

有着他不甘心的梦想

我携着烈酒

敬仰他不小心犯下的错

也为他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

的诗意

大运河畔，到处散落着

大地的美景

把大运河往事扒成堆，就像

收集苏杭的水乡古镇

淮扬的炒饭和干丝

以及北京的故宫长城

满了一筐筐，一篮篮

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

像一支优美的曲子

在大运河的脉搏上跳动

又像流星飞渡银河

如今，京杭大运河——

就是它的名字

响彻世界每一个角落

引起了慌乱，撩动了诗情

《茱萸湾》

南来北往的大船在这里

拐了一道湾，向东

与古盐运河相亲——

吴王刘濞一辈子的梦想

就这样诗意地铺展

这里便是古盐运河起点

河岸高耸，绿植覆盖

茱萸湾好像一条蜿蜒的赤练蛇

横卧着大运河上

“嗤嗤”作响

挹江控淮

这样的事难道和谁都能发生

遍插茱萸的湾口

多少诗人从这里经过

吟诵着他们不朽的诗篇

罗盘针昏昏欲睡

一天仿佛一个世纪漫长

古盐运河被风涛翻遍

越是偶然，就越真实

并被旧塔编成诗章序言

高邮篇

《龙虬庄遗址》

他们讲完吓人故事后

留下准确地址

风从林间吹来

你比我看到的一切

都更加动人

蜻蜓、蝴蝶、鸟雀

仿佛也是历史的使者

七月夜晚的小村庄

有一群顽皮的小龙人

这让天空有太多的理由

去无事生非

《王氏宗祠》

故居里不会再来人了

唯有月亮，一个夜晚

探进幽深静谧的井口

还有两只蚂蚁轮流值班

时而疾速闪过

古画、古琴、古人

真真假假的世界

又是风过庭院的寂寥

又是年华匆匆的忧伤

《镇国寺》

香炉里把香在燃烧

把香在燃烧

一位求子的年轻姑娘

爱惜她华美的衣裳

欲跪又起，欲拜又止

一边扑打着烟火味道

一边咳嗽着将香进上

双手合十，双目紧闭

香炉里把香在燃烧

把香在燃烧

《高邮之夜》

六月的夜晚一片绿

七星瓢虫在睡梦之中的花圃

聆听有韵律的交响曲

已经盛开的世界

与我的旅行挂在一条线上

过了这一站

夏天，就挥手告别

留下我与昨日的界限

淮安篇

《吴承恩纪念馆》

曾经来过

河下古镇的老面馆

试图将石板街和你的名字分开

但沿街的店铺，一把把馓子

就像一把把记忆的尺子

延伸出你童年的模样

我爱那些名字就像我爱你

就像爱你院内老态龙钟的腊梅树

与古老神秘的紫薇树

你曾在这里穿越时空

创造出一个独立的神魔世界

像暗护星空的夜晚

像拯救人心的神灵

当你写完《西游记》

连世界也在颤栗

那是谁也不曾到过的地方

它们自你的笔下飞出

化作一壶烈酒气化的液滴

如同一种思想平静地展现

它无可挑剔，宛如一声叹息

被月光从心底点亮

《灌溉总渠》

里下河平原上冷却着落日的余温

无垠田野如河水般柔软

希望如淮河，自桐柏山东入黄海

下草湾人沿河走来

就像大船排帆远航

就像大船鞭打风涛

这里既是里下河起点

亦是南北的分界线

不妨登高细辨

大运河和灌溉总渠的口音

跌跌撞撞的运河风

遇到睡眼惺忪的淮河水

一起拖着里下河毫无目的地漫游

像拖着行李箱的孩子

像摇晃着的一把秤砣

五颜六色的淮安

由此进入了一个漕运时代

那些阔大得无法计量的船只

像一支歌曲飘荡在原野

闭上眼睛，河水暴涨汹涌

又变成蓝色，对着天空恋爱

我看着风涛中的睡莲

像大地一样均匀呼吸

驻足于此惊鸿一瞥

越是偶然，却越真实

《淮安府署》

淮安的榆树自有韵味

鸟鸣啾啾与漕运气派

穿越绿意葱茏后花园

题着打盹轩的牌匾

仿佛错乱了时代

——这对我已无所谓

反正我不会跟意识分离

灰色的屋顶在窃窃私语

青苔久已疲惫不屑于参与

几行诗在一座古城展拓

成一个个跳动的音符

周围都是夏天，但不能越过围墙

严正的看门人正背对夕阳

燃烧的晚霞佝偻着

如一位深闺的女子

在后花园绣花，泪眼模糊

我呼吸着大运河的气息

它奔流不息，南下里下河平原

走马观花地漫步

只能是一无所获

就像府署内散发的腐败霉味

我走进广

沿广场舞时起时落，吹拂着一切：

车辆、商铺、街灯，灌木以及

小石桥上美女的睫毛

漕起漕落越千年

一座城书写一部传奇

韵味浓浓，神秘莫测

如火花般跳跃

如波涛般涌动

迫使假象如现实般翻腾

《青龙寺》

它矗立在里运河畔

已二三百年

见过康熙、乾隆下江南

也看过山门前帆樯林立

和它曾古怪地中断一样

我再次走在古老的隋堤上

一如六年前的仲夏时光

与寺中沙弥促膝闲谈

夕阳只顾收敛余辉

夜色一味灯火通明

一波又一波人群匆匆奔走

灯光下，他静穆庄严

我希望可以了解彼此

从寺庙的前世今生

到沙弥的人生浮沉

却仿佛讲述着另一个自己

很多原由模糊不清

一切因缘发生

人生的要义

并不只有物质的追求

一切现实原本都是假象

如同里运河的辉煌过往

如同沙弥二十年俗世挣扎

放下俗缘，只为

寻找一片世外桃源

一块灵魂的庇护地

没有四季

也没有日月星辰

沙弥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清晏园》

老太太们练习着

一字腔、下河调、淮悲调…

打太极的妇女

穿汗衫的园丁

抽水机、除草机“嗡嗡”作响

将花园陷入凌乱的境地

却又各自相安无事

这里有漕运总督

深闺女子的美人靠

那儿有淮扬官署

流出的淮扬名菜

凉亭下

一路劳顿暂停下来

回忆清江浦遥远的历史画面

绿色的紫藤树已爬满院墙

夏天已到，清晏园里的知了

拨开长鸣的丛林之门

像一名到期返程的旅客

惊艳于复建后的黑白建筑

荷芳书院别有韵味

老树不知时序的生长

园林的韵脚不是诗行的重复

却是穿行人间

跨越时空交错的一顶斗篷

镇江篇

《西津古渡》

甫至西津古渡

风儿也变得轻盈

我们并肩走过长长的城墙

抬头仰望万里长空

沐浴在怒放的夹竹桃

爬山虎、老榆树与女贞花之间

五十三坡通往一条幽径

那是古代妇女，骑驴上金山

我们及时将地点变更

乘车飞渡云台山

不费吹灰之力

登上制高点

西津渡顿时变得不朽

历代城池、城名地变化

王昌龄、张祜、苏东坡也即兴题诗

于是从送别、羁旅、船难中

解脱出来，让心潮澎湃

大江东去，一片蔚蓝

带着看似的单调

白茫茫地流向三山

在我们涌动的青春里

留下湿漉漉的凉意

我们分享着朝鲜画的魅力

谛听着云台山林间的声息

呼吸着草木和香椿混合的

诗意盎然的香气

波涛汹涌的大江

与三山形成强烈的对照

我多么想长久、长久地

枕在它温柔的手臂上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江畔

一切广袤无垠

使我时刻产生幻觉

青山绿水里总有一片奇景

铺洒在拖船后的软木之上

像是一只河豚闪烁不定

又像是月色朦胧地泛光

《小京口江堤》

江畔漫步，呼吸着

江风吹来的水腥味道

一切都温柔宁静

在月色下轻轻呼吸

月季花迎风飘香

一朵朵粉红色的蓓蕾

就像波光粼粼的水面

若隐若现，轻轻摇曳

长江孕育两岸文明

一切因水而生

一切自由生长

黑漆漆的江面一片寂静

远处的灯火却越倍显明亮

连昏黄的高空也带着沧桑

朝鲜画家笔下干净明澈

把心中一切荡涤无遗

烦恼、忧愁和焦虑

已在画家颜料缸里焕然一新

回首大运河之行

就像一阵阵江风那样

纷纷后退

时光已不能退回从前

我们应期待下一次相遇

挥手告别过去

才能为未来铺平道路

而一颗热爱、坚定、自信的心

仍将眺望远方

《北固山》

我从甘露寺上左右张望

很难分辨当初上山路径

十多年前来过这里

凌乱脚印早已被风吹散

这儿仿佛一切都在变化

每次连情绪都各不相同

一个人来时的孤独

就像穷困潦倒的柳永

就像壮志难酬的辛弃疾

苏东坡多次仰望铁塔寺

是梦幻还是现实

为何总在脑海里浮现

是对那北固山的思念

透过结着蜘蛛网的窗棂

历史的真相，模湖不清

祭江亭外

孙尚香的纵身一跃

化作身后滚滚的大江

她那可亲可爱的面庞

就这样在权力角逐中冷却

如同漫长的一道江堤

心中却总想拥抱巨浪

潮起潮落

淹没了多少悲情的故事

连同她惊心动魄的爱情

她的心，一起沉入江底

那最后的美好

是临行前的温存

都在捡拾衣裳后

被泪水无情地替代

如果一直这样相爱下去

生活里就没有残酷

为了那曾经的誓言

她乘了命运的江浪

溯流而上到达白帝城

尽管刘备早已兵败身亡

她仍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绕过多少险滩暗礁

经过多少惊涛骇浪

任尸体沉沉浮浮

化作永恒的江神

——枭姬娘娘

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那里没有悲伤

只有死生契阔的深情

江天茫茫

像是赤脚的朝圣者眺望远方

作者简介：

严勇，青年作家，扬州大学文学硕士，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全国青年作家培训班学员（第三期），江苏省中青年文艺创作骨干，文学创作三级。在全国各大报纸杂志公开发表文章三百余篇。《泰州晚报》“诗话泰州”专栏作家。已出版文史集《泰州史话：运盐河边的城市》、散文集《读书旅行》，文史集《风韵泰州》进入出版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