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3岁的我,是一个无知的少年。进入清净庄严的佛门圣地,既不知佛菩萨为何方神圣,也全然不知寺院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记得当时父亲在不经意中,与人说起自己已经老了,家中这个最小的儿子将来怎么办时,邻人说:“把这个孩子送到寺里当小和尚挺好的。”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吧,在这一次不经意中的谈话之后,父亲真将我送入了佛门,改变了我的一生。现在说这件事时,父亲已是故人了。
1997年,我从佛学院毕业返回东方山弘化禅寺,此时家父已经去世三个年头了,家父是于1994年的冬天安然去世的。当时我从北京中国佛学院请假赶回家,我们兄弟几个都守在父亲的身边。三哥汉文细心地守护、照料着病重的父亲,任劳任怨,尽着一个孩子应尽的孝道之心。现在想起来,仍然十分让人动感情。母亲说,父亲临终之时,一家子女都守候在他的跟前,这对将要远行的老人,是一种最好的安慰。按照我们家乡的风俗来讲,是一个十分有福气的人。母亲讲这些话的意思,我心里头是明白的。因为家父走了,突然之间少了一个人,她一个人将要面对今后的生活,显然母亲有些孤单了。
2000年的冬天,三哥汉文在前往河南遂平县的途中与另一辆车相撞,不幸身亡,我得知后,赶往出事地点,殡仪馆里,看到躺着的亲人,顿时叫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清早还曾经在电话中说过话的人,怎么一下子就相隔在阴阳两个世界之中,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可事情就发生在我的家中,我真切地承受着这来自亲人、来自无常生命的体验和感受。我们全家人都瞒着母亲,不敢告诉她老人家,因为三哥汉文是这个大家庭中的主心骨,平时家中有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先要告诉他,都是他首先拿出主意,然后决定怎么去做。在兄弟当中,他的性格是最温和的,待人也十分的真诚。在单位上,大家都知道他为人厚道。在老家,人们都对他非常的好,因为他为人很有礼貌。
2001年的冬天,家师在东方山弘化禅寺与世长辞,他是在11月4日的夜里安祥示寂的。说来奇怪,翌晨,东方山银装素裹,漫天大雪仿佛是在对这位可亲可敬的老人表示一种深情的怀念!庙门前的一棵树也突然倒掉了。我们二十四小时分班,十天十夜,不停称诵南无阿弥陀佛的圣号,为家师助念。当时东方山的气温在摄氏零下好几度,但是上山来为家师助念的人流不断。出殡上山的那一天,天空放晴,人山人海,前来送家师和诵念佛号的人,多达10000余人,场面庄严、壮观,十分感人。一生耿直的家师平时讲话太直,有不少人接受不了他的这种接引方式,往往不敢接近他,可没有想到临往生送葬之时,信众和朋友如此之多!
我最恭敬的师长苏逸夫老居士往生于1993年的夏天,具体时间是农历6月29日。记得那是一个雨天,我当时还是在北京中国佛学院读书,放假回来看望家师,陪同家师在极乐寺。我在熟睡中被居士们叫醒,告诉我苏老居士往生了!在黄石的佛教界,苏老居士是我最尊敬的一位长者。在我的心目中,他与家师一样,倍受我的敬仰与敬重。在我出家学佛成长的过程中,苏老对我的影响,无论是他的学问,还有他做人的德行,都是极深的。他与家师是两个在性格上完全不一样的人,一个十分的刚强,另一个则十分的温和,两者个性格外分明。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彼此最开心的时刻。在我的记忆中,两位老人谈起佛法来,都是滔滔不绝。家师是学天台宗的,讲起来自然都是有关天台宗的教理。苏老居士对我说家师的记忆力惊人,对于佛学的名相,对于听过的宁波观宗寺谛闲、宝静法师的讲课,都能熟记于心。苏老居士则是一幅菩萨相,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人发脾气,在他的身上,你感受不到有火气存在。家师则是个性耿直,讲起话来直来直去,有时在场听他讲话,都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说得太直了,令人当时无法接受。尽管这样,这些信士和弟子们,对家师依然是毕恭毕敬,尊崇有加。
人有生必有死,这是规律谁也避免不了。在北京读书的时候,与我同宿舍的一位江西的同学,因患肝癌过早离开人世。在他往生之后的好一阵子,大家的心里很不好受。世间的无常,无常的人世间,让我们体验着生命的短暂、脆弱。回到东方山之后,经我安置的去世老和尚和老尼师,也为数不少,还有我十分怀念的长辈们和其他寺庙的师傅们。目睹了无常的现实,感受着生死的分离,使我对出家学佛有了更多、更深的体会;对念佛修行,有了更直观、更直接的理解和感受,进一步明白了出家修行的好处和重要性,懂得了一个人为什么要学佛,出家人为什么要解脱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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