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便牵人入火坑。
“禅茶一味”来由,百科谓此四字,系北宋高僧圆悟克勤所写,由日本茶道鼻祖荣西同《碧岩录》携往他乡,现藏奈良大德寺。此论不得旁证,不依。
而“茶禅一味”深入人心,却是实话。大抵“禅茶”一出,世人所见略同,然后心有戚戚,将这意味深长四个字,共同推波至江湖爆款地位。
茶禅合论,并不牵强。赵州禅师“吃茶去”话头,至今愈味愈永。茶圣陆羽长于寺院,又与名僧皎然为“缁素忘年之交”,尚且不是茶与禅最早的交集,西汉时吴理真,于蒙顶植七茶树,传闻其或为僧者,年久日深,追究不得,而后人心中,俨然已视其为佛茶之祖,宋孝宗封“甘露普惠妙济大师”,正是明证。
唐封演《封氏闻见记》所录,开元时北人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
。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后来,寺院索性设了茶堂,供僧人吃茶论道,召集饮茶有“茶鼓”,司茶人曰“茶头”。元代重订《百丈清规》即载有献茶于初祖达摩的仪轨。再说日本,自留学僧最澄法师自唐带回茶籽种植,到荣西法师入宋修习回国后,撰汉文《吃茶养生记》,茶以一种贵族气质,在禅律二宗之中各自长养。
待武家政治占上风后,书院茶兴起,渐渐脱去禅院茶的形色,而后有直指性命的草庵茶,在精神上与禅相应得气,意图摆脱物质化的外在,回归本来面目,此风至千利休而集大成,流传至今。
这二千年来,茶禅得一味,这一味如何?
陆羽《茶经》写:“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若热渴、凝闷……聊四五啜,与醍醐、甘露抗衡也。”
茶之为用,如此如此。那茶之为体,又如何?窃以为,茶之为体,如禅。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而禅如何?不敢妄说,以个人感受,强为说之,则引偈三诗一:
"云冉冉,水漫漫,明月芦花君自看。"(雪窦重显)
茶汤是要吃入口的,迷不知吾所如,何不妨入乎其内,往更深的境界中去,亲自体会?西方人掌握一种技艺,还有一万小时理论,何况顿悟也须渐修,不吃它千百盅,不懂也该然。什么?不要“时时勤拂拭”,要“本来无一物”?可惜,我是无有那般根器了。
"银碗盛雪,明月藏鹭。"(洞山良价)
茶亦如此,一碗空澈,表里澄明。
"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长沙景岑)
院主问,和尚到什么处去?答如是。身心悠然者,触眼明媚,处处是春。绿了芳草又落花,韶光暗换,本质是时间。问空间,答时间,时空之中,无滞无碍。
茶无定味,万般滋味,皆从一叶中变化来,烦恼亦如此。
喝茶必亲力而为,甘苦自知,无人能相替,修行亦如此。
茶有子丑寅卯,禅有甲乙丙丁,一一对应,执迷亦如此。
再一诗,韦应物《寄全椒山中道士》:
今朝郡斋冷,忽念山中客。
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
欲持一瓢饮,远慰风雨夕。
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一种挂念,远可成菩提。
茶是禅的“教外别传”,菩提是茶的初心,见了自己与天地,还要见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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