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定的身心效应
作为一种主动调摄自心而达到特殊心理状态之禅定,具有优化身心的诸多效应,这些效应是许多禅定修习者的经验所证实,具有普遍性、可重复性,可用心理学、超心理学和人体科学等方法予以观察研究,解释其机理,国内外科学工作者在这方面已经作出了一些成绩。若修习不当,禅定也可能发生有害于身心的效应。
一、禅定的生理效应
通过禅定和与之同类的瑜伽、气功修习,能够健身治病乃至延龄却老,优化、变革生理,是古印度婆罗门教早就宣扬的,《白骡奥义书》即以“身轻得康健”为修习瑜伽的初步效益。道教尤以行气、守一等为祛疾健身、延命长生的要道。佛教显教重在破除世人对肉体的普遍执着贪爱,不大讲禅定的生理效应,但说修习禅定中随心意的寂静,会相应地发生身轻安及呼吸、脉搏、整个机体的新陈代谢减慢乃至停息等生理变化,祛疾健身,是随这些生理变化而来的附带效应。《摩诃止观》卷八云:
“若善修四三昧,调和得所,以道力故,必无众病。设小违返,冥力护持,自当销愈。若一心修三昧,众病消矣。”
说如果善于如法修习天台宗提倡的四种大乘禅定——常行(般舟)三昧、常坐(一行)三昧、半行半坐(方等、法华)三昧、非行非坐(觉意)三昧,因禅定的作用,必然没有诸病,一心修定必有自然治愈诸病的效用。
禅籍中说,修习禅定者若证入初禅未到地以上的正奢摩他,因内气之充盈流溢,能令“身粗重性皆得除灭,能对治彼身轻安性即得生起”[1] 身粗重性,指使身体感到粗重不适的一切障碍,包括疾病、亚健康状态等,随其消除,自然使人感到身体轻快、安泰、舒适,达到健康乃至超健康状态。若进入初禅以上正定,能改变欲界离不开饮食、睡眠、性生活的生理需求模式,有减少睡眠、饮食,乃至多日不吃喝、不睡觉也仍然身体强健、精神饱满。如《憨山大师年谱》载,憨山三十岁时在五台山参禅修定,食物仅有三斗米和麦麸,和野菜食之,半年尚有余。定中发悟后,变得精力超常,在募造转经轮期间,他主持操办,“经营九十昼夜,目不交睫”,而精力充沛,没有睡意。起初主持做水陆佛事七昼夜,他于“七日之内,粒米不餐,但饮水而已,然应事不缺。”大大超越了常人的生理极限。今日的气功、禅定修习者中,能做到数日不饮食睡眠而精力不减者,大有人在。
关于在定心中能减少乃至完全不需要饮食睡眠和性生活的机理,道教内丹的解释是“精满不思淫,气满不思食,神满不思睡”,乃由收摄心意、惜精聚气宝神,而令生命之本精气神不损耗、积聚充满乃至返回先天的结果。今日有人认为在深定中,人能直接从宇宙中吸收肉体所需的物理能量,不必经过消化吸收饮食精华而将生化能转化为生物能、物理能。佛教禅籍中说,进入初禅以上,超出欲界,可离唯欲界众生所需的吃物质实体饮食的“段食”;进入二禅以上,可离以吃感觉为实质的“触食”;进入四禅以上,可离以吃意愿为实质的“意思食”,唯需“识食”(阿陀那识的执受,生的意志)。
佛学还认为,禅定功夫深达一定程度或修某些禅定,有却老延年之效。《阿含经》中佛言:比丘、比丘尼若修禅定,于第四禅基础上修习成就欲、定、精进、观“四神足”,可以随意住寿一劫或一劫有余;《华严经·十地品》说初地菩萨便可住寿百劫,初地以上菩萨寿命地地倍增,长得不可思议。藏密说依无上瑜伽修气、脉、明点的禅定,当修到气入中脉后,可以有身健、力大、容颜鲜泽、足捷、年轻乃至不老、长寿之生理效应,《恒河大手印》称修欲乐定证得乐明无念,可以“长命黑发相饱如满月,光彩焕发力大如狮子。”据有关史料,长期修习禅定的僧尼,其平均寿命要比一般人高出好多,其中有些人如马鸣、龙树、达摩掬多、慧昭、纯陀等活到几百岁乃至千岁,大大超过了现在科学家所说人类的自然寿命(120-150岁)。
当代科学工作者利用脑电、心电等仪器,通过对照组观测法,对气功、瑜伽、禅定作了多种研究,其结果表明,当通过锻炼进入“气功态”或入定时,人体新陈代谢、呼吸、血液循环、微循环、免疫功能、体温、消化系统等都发生良性变化:呼吸减缓,耗氧率等新陈代谢率明显降低,白细胞吞噬功能、红细胞免疫花环率等指标提高,微循环血量增加,脑、心功率谱能级明显增高,跃进频道呈太极图形,脑心耦合系数逼近黄金值0.618,这些说明入定、气功态是一种完整、和谐的意识激发态,能使人身体的各方面功能得到良好的调整,从而发生祛疾去病、强身健体乃至却老延年的效应。千百万人练气功、修禅定的实效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研究者们推测:
“气功态中前额区功能的质变,接通了它与身体内部世界的联系,使原来属于意识下的潜意识过程进入意识领域,从而接受来自内部器官的带有‘情绪色彩’的信息,并对内脏器官进行主动调节,实现对人体巨系统的某种控制。”[2]
机体新陈代谢的减缓和消耗量的降低,则可发生“节能效应”,使人延年益寿。从现代心理学的角度看,在修习禅定过程中尤其是深入正定以后,随着意念和情绪活动的放松、停息,可以令人精神上的紧张和压力得到缓解,使被紧张和压力导致恶化的生理机能得以自行调整,从而发生健身之效,一些以精神紧张和心理压力为主因的疾病可能会逐渐不药而愈。若修定者持有治病健身的动机,如今日的许多练气功者那样,则可能加上自我暗示作用,使禅定祛疾健身的效用更为明显。
一些特殊的禅定还可能产生更为奇特的生理效应。如硬气功一类禅定可能使肌体的耐击压力大大超常,表现出刀枪不入、棍棒不能伤等奇功异能,藏密说修习拙火定等便有此类效应,佛教史传中载有多例修定高僧刀剑不入的事迹。藏密大圆满法还说,修习光明定,在通达心性的基础上依特殊的“妥噶“法修脉与明点,令内外法界融合,可以使肉体发生质变,转凡人的血肉之躯为光明所成身称“虹身”或“光蕴身”,修习成就的极致,是成就以光明为质的“大迁转身”,视之有形,触之无质,寿命无量,永葆少壮,可以完全超脱地球人类必要的生活环境和条件的限制,随心任意来往于宇宙间任何层次的世界,可谓人类生命自我变革的理想形态。然实际成就者甚罕,据藏传佛教史籍记载,千余年来,修习大圆满法临终时“虹化”(肉体化为光)者虽然很多,但成就大迁转身者只有莲花生等不多几位瑜伽行者。
修习禅定进程中,也可能产生有损健康的负面生理变化,引发生理性的“禅病”。因心意的渐趋寂定,身体自行调整,可能使身中潜在的疾病外化,或引发宿疾,如《释禅波罗蜜次第法门》卷四所言:“或本四大有病,因今用心,心息鼓击,发动成病。”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禅修的初级阶段,未必是坏事,多会随禅定功夫的加深,自然不药而愈,也可以医药治愈,可以禅定方法对治。修习中不善调摄身心息,也可导致种种禅病,如坐姿不正确会导致脊柱和背部、腰腿等疼痛,调息不当可导致筋脉痉挛或枯瘠瘦弱,系缘、观想、用意不当会导致身中四大不调,表现为上火、身体沉重、头疼、胸闷、浮肿等疾病,此类病用医药治疗往往疗效不佳,最好用相应的禅定方法对治,《摩诃止观》《禅门口诀》《大乘要道密集》等禅籍中列举有多种自我调整治疗禅病的方法。修定过程中若受到外界的声响、噪音等惊动,或受人事方面的迫害、毁谤、辱骂等刺激,或生活中心理负担过重,因而恼怒、惊恐、忧虑,也可能引发气满、腹胀、便血、肺胀、便秘、呕吐、消化不良等心身性的禅病,此类病也宜于用禅定调和身心息的方法治疗。对各种禅病,应善知病因,及时对治,“如此等病,初得即治,甚易得差,若经久则病成身羸,治之则为难愈。”[3] 一心修定,尤其是以正见修观,是治疗各种禅病的灵药。《禅门口诀》云:“但系心在境(修定所缘境),不令他缘,病自差耳。”《释禅波罗蜜多次第法门》卷四云:“般若一观,能治五病”。
二、“禅悦”
令修习者享受到常人无法享受到的“禅悦”或“三昧乐”,是佛教所说定心的一大功用。《增一阿含经》以“禅悦食”(禅食)为五种出世间食之一,《维摩经》卷一云:“禅悦以为食”,意谓由禅定所得的喜乐能提供滋养人的食粮,使人身心健康幸福,是一种高级精神营养品。《阿含经》中佛将初获禅悦名为“现法乐住”、“现法喜乐”——现前享受到幸福安乐。禅籍中所说初得奢摩他时得身心轻安,即有心情安乐轻快之意。随着禅定功夫的深入,禅悦会愈益深细。
初禅、二禅皆以“喜”、“乐”为主要的两种功德。《杂阿含》第484经佛言:有众生进入初禅,“离生喜乐,处处润泽,处处敷悦,举身充满,无不满处。”从禅定起,遍告大众:“极寂静者,离生喜乐,极乐者,离生喜乐。”《清净道论》说进入初禅时的喜以“身心喜乐为味,或充满喜乐为味,雀跃为现起”[4],其喜分小喜、刹那喜、继起喜、踊跃喜、遍满喜五种。小喜,谓喜乐令人身上的毫毛竖立。刹那喜,喜乐倏然而生,有如电光突闪。继起喜,喜乐如海岸的波浪一度到来,又一度消退。踊跃喜,喜乐之大令人喜不自禁,手舞足蹈,甚而跃上空中。遍满喜,喜乐充满全身,有如吹涨了的气泡,如山窟充满了流水。该论列举出佛典中记载的两则事例来证明初禅踊跃喜:一是住在波奈跋利迦的大帝须长老,他在一个月圆日之夜望见不远处的大塔寺,想到这正是佛弟子礼拜佛塔之时,引起对佛陀的欢喜,因而进入初禅,跃上空中,从空而降,落在大塔寺的庭院中央,站在那里。另一例是跋多迦罗村的一位良家女子,其父母要去寺院听经,她因怀孕而不能一同前往,独自在月光下遥望寺院,想象佛弟子们礼佛听经的幸福,生起欢喜,不觉进入初禅,跃上空中,从空中降落在寺院塔园中,先于她的父母而到达。同论说,五种喜成熟之时,身心轻安皆悉成就,身心轻安成熟时,会成就身、心二种乐。所谓乐,谓“善能吞没或掘除内心的苦恼”,“以愉悦为相”。喜与乐的区别,是乐属受蕴,是内心的一种享受或情绪,喜则属行蕴,是因为获得未曾有过的愉悦而生的激动,喻如在沙漠跋涉中渴乏不堪之人,听说、看见前面有树林泉水时所起的激动为喜,走进树林中尽情饮用泉水时为乐。二禅之乐,更胜初禅,三禅之乐,更胜二禅,为世间喜乐之极致,《杂阿含》第484经佛称三禅离喜之乐“是名乐第一”。
《杂阿含》第483经佛言:世间由五欲的满足而生的诸喜乐,必须借助于一定的条件,为某种匮乏的满足,如人饥饿时得到饮食,饱餐痛饮而乐,故名“有食乐”。修定者进入第二禅时,无觉无观,定生喜乐,此乐不凭借任何条件,唯从内心自然生起,故名“无食乐”。当进入第四禅时,离喜乐的扰动而住于安乐的舍心正念中,这种平静的安乐名“无食无食乐”,即连“乐”也不需要凭借的乐。《释禅波罗蜜次第法门》卷五说,众生常被欲火所烧,热恼不安,当由修习禅定而进入初禅时,如同跳进清凉的泉水中,惊悟到从来没有尝受过的、远远超过五欲之乐的清凉喜乐,“深心庆悦,踊跃无量,故名喜支。”尝受到禅乐后,其心恬然,安隐快乐,即名为乐。喜为粗,乐为细。喜时心中踊跃(激动),乐时心中恬静。二禅的喜乐更超过初禅。进入二禅时,“其心豁然明净皎洁,定心与喜俱发,亦如人从暗室中出,见外日月光明,其心豁然明亮”,“行者受于喜中之乐,恬淡悦怡,绵绵美快。”初禅之喜乐由超离欲界五欲等而生,称“离生喜乐”;二禅喜乐由定心而生,名“定生喜乐”。初禅喜乐依禅触、觉观而生,心分别身体上的触觉,难免有扰动,较粗;二禅喜乐则不从外来,只从自心生起,唯属意识,较细。第三禅离二禅喜的扰动,唯有独特的乐,其乐与定心同时生起:
“从内心而发,心乐美妙,不可为喻。”
“乐遍身时,身诸毛孔,悉皆欣悦。尔时五情虽无外尘发识,而乐法内出,充满诸根,五根之中,皆悉悦乐。”
“譬如石中之泉,从内涌出,盈流于外,遍满沟渠,三禅之乐,亦复如是。”
三禅之乐,被称为“世间第一,乐中之上”。然而,有乐,终究是一种扰动。四禅以上,超越了喜乐的扰动,不苦不乐,心如明镜止水,实际上心灵处于一种极深的寂静、放松状态,是一种超越喜乐的快乐。
因为进入正定者能享受到远远超过世间依赖物质条件等刺激而得的粗劣的五欲之乐,才能使他们自然不追求世间的五欲,不被声色货利所惑,暂时制伏欲界的贪嗔等烦恼而不起现行。但享受禅悦,又可能产生对禅定喜乐的贪着,谓之“味禅”、“醉三昧酒”,属色界、无色界烦恼。这种对禅悦的贪着、沉醉,可能使人只管自己打坐享乐,对家事、世事和众生、社会冷漠,失去责任心,不想利益、济度众生,不想追求真正堪以超出生死的智慧,成为生死之因。佛陀教导佛弟子:虽然修习禅定,但其目的是进一步获得出世间的智慧,不可“味禅”,须在禅定的基础上以正见修观而证得正智。大乘更强调要以“无所得”的般若智为导修禅那度,虽入正定而不住着于定,须利济众生,服务社会,在菩萨六度万行的实践中享受更为殊胜的无住涅槃之乐。
定心予人的喜乐,尽管只是修定者个人的主观体验,也不无其实际的价值,任何幸福快乐,有哪一种终归不是个人的体验?何况禅定喜乐之体验,有可验证性、可重复性,任何人只要如法修习,都可在自己身心上验证,都可获益。当今千百万习练气功者中,得到“气功快感”者极其普遍,气功刊物上常见描述自己气功快感的文章,都认为这种快感有益于身心。今日一般气功练习者所进入的气功态,从佛教禅学看来,多属初修禅定阶段很浅的、片断的三摩地,多在初禅以下,达不到四禅八定之正定,其所得到的喜乐相当粗浅微小,而已不乏健身治病和获得气功快感之效。若深入正定,其喜乐当更有益于身心。这仅就世间禅定而言,至于出世间的定,其所得的“法喜”和利益,更非世间禅定所能及。
三、禅定的提高智商情商的效应
禅定的价值,更在于其益智开慧、伏断烦恼、提高智商情商、优化心理结构等心理效应。
禅定有提高智能、开发智慧之效。“因定生慧”,被佛教作为修习禅定的主要目的和禅定的首要功德。《法句经》:“无禅非智”。《大智度论》卷十七:“实智慧从一心禅定生。”该论比喻说,定心出生智慧,有如密室中不被风所吹动的灯焰,能放射出稳定的光明,经过禅定锻炼,排除内外干扰,精神高度集中,提供了成就世间、出世间一切事业的根本,提供了出生智慧的基础,使人能集中精力反观内照,直窥身心世界的秘奥。以高度集中的心力用于学习、工作、处理问题等世俗的事业,其效率必高。出世间的禅定,更能开发出妙观察智、平等性智等无所不知的超常智慧。《小止观》卷下说,在初修禅定尤其是修因缘观时,便有可能发生“内善根发相”,使宿世智慧的种子成熟,对佛法生死因果、诸法无我之理获得了悟,悟性、理解力大大提高。在四禅深定基础上修观,更能实证真如,获得出世间的乃至通达世间法的超越性智慧。大量文献记载说明:禅定功深的佛门高僧大德,多有智商超人、对人类文化作出重大贡献者,如马鸣、龙树、无著、世亲、陈那、鸠摩罗什、道安、玄奘、空海、萨班、帕思巴、宗喀巴等,皆被目为国宝人瑞。由修禅定而开发了文才、辩才者,更是不可胜数。《憨山大师年谱》记载,憨山在五台山入定发悟后,智慧大增,文思敏捷,于33岁发愿抄写佛经,每落一笔,念佛一声,一面写经,一面还常接待来访者,应答时手不停写,与来人对谈,也不妨碍手抄,且抄写毫无错误。每日如此,“略无一毫动静之相。”
当代科学工作者对瑜伽、禅定、气功的研究表明:在超觉静坐、禅定或气功态中,具有组织新功能态能力的额叶脑电波随功夫的深入而趋向高度有序化,通常状态下主要在大脑皮层枕区的阿尔法波转向额区,通常状态下的左脑优势转向右脑优势,非对称结构转向镶嵌交叉的“大脑太极图”对称图象,从丘脑下部到听觉皮层的广大脑区域均处于不同程度的抑制状态,大脑功能从总体上看来与睡眠、清醒时皆不同,处于一种全脑共振状态、特殊兴奋状态,给提高智能提供了生理基础。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王极胜研究员通过对大学生中练气功组智力的定量研究,证明气功群体在练功四个月后,思维能力、注意力、记忆力、知觉动作等方面都有显著的提高。气功益智,成为中国20世纪80年代后期群众性气功锻炼热潮的主流,出现了多家智能气功,其原理方法皆不出佛教禅定的路数。
当代西方心理学家通过大量研究,发现就人的心理素质而言,情绪商数(情商,EQ)比智商更为重要,可能是一个人成功生活的最佳预言者,在更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的婚姻、工作和整个人际关系的处理,甚至影响着其事业的成功与否,“情商在很大程度上还决定了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和一个企业的命运。”[5] 所谓情商,指一个人对自己情绪的理解及控制自己情绪、承受外界压力、把握自己心理平衡、与他人建立良好关系的能力(社会智力)。从儿童期便注意培养情商,通过各种心理锻炼方法提高情商,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
情商的培育和提高,早就为佛教所重视,佛陀“自治其心”、“自净其意”之道,其实便可看作一种情商培养学、情绪管理学,禅定便是其培养管理的重要方法之一。佛学说经过禅定锻炼的心有很强的“堪能性”(自我控制、承担事业的能力),《大智度论》比喻说,未经禅定锻炼的散心如未加鞣制的生牛皮,堪能性很低,不堪制作衣物,定心则如经过鞣制的熟牛皮,可用来任意制作衣物。佛教诸乘经论中一致说,世间三昧(四禅八定)能伏(制服)欲界烦恼,止息贪嗔嫉慢的躁动,使低沉、忧伤、焦虑、紧张等有损健康的不良情绪自然不起,即便生起也容易制伏,从而令人心理安恬平静,行为符合社会道德规范,具有很强的自我约束、自我平衡心理的能力,用心理学的术语讲,即具有很高的情商。《小止观》卷下说,初修禅定,可能发生内外善根发相,使宿世的善根种子成为现行,优化或改变心理素质,使私心淡薄,慈悲心、孝顺心、恭敬三宝心、谦卑心、精进心、惭愧心等善心自然增长,乐于持戒布施、改过迁善,热心助人,人格、气质、行为模式都会发生良性变化。《瑜伽师地论·声闻地》说,修习禅定,至得奢摩他发身心轻安,“此起无间,能障乐断诸烦恼品心粗重性皆得灭除,能对治彼心调柔性、心轻安性皆得生起。”谓奢摩他定心若保持不失,能克服对治烦恼的心理障碍,使心易于调制,轻快柔和,大大增强制伏烦恼和排除不良情绪的能力。若进一步修习观(毗婆舍那),得出世间三昧,自宰其心、净化自心的力量更为强大,可以从根源上完全断灭或转化烦恼,将凡夫有漏的、不自在的心理结构改造为圣者清净的、自在的超常心理结构,将情商提高到最大指数。
当代中国心理学家王极盛等通过对练气功群体与不练气功群体心理健康状况的定量研究,证明练功群体比不练功群体的情绪稳定性、情绪愉快、意志坚强性、心胸开朗、控制情绪能力、行动自觉性、办事果断性、自制力、精力、生活及工作学习节奏感、工作和生活满意程度等项目,统计数值都明显要高,说明气功态有使心理全面健康、提高情商的作用。[6] 被气功界作为重要功法之一的佛家禅定,当然也具有强健心理、提高情商的功用。
四、禅定中的病态心理
修习禅定进程中,既可能发生提高智商情商、优化心理结构的良好心理效应,也可能发生心理失衡、烦恼增盛、精神错乱等有害的副作用,导致心理、精神上的种种禅病。《文殊问菩提经》云:“禅定有三十六垢。”垢,指障碍、弊病,包括有害的副作用。禅定的负面效应,大多是因不善如法调摄自心、不理解禅定中的身心变化并对正确处理方法无知而造成的。对禅定中心理的种种不良变化、变化的机理和处理法则,佛学有详悉的论述,列举了多种治疗精神性禅病的方法。
佛典中所说禅定中可能导致的病态心理,主要有以下几种:
1、烦恼妄念增盛。禅定尤其是以佛法智慧为导的出世间止观,具有伏断烦恼的作用,伏断烦恼,也是佛教教人修习禅定的主要目的所在。但在修习过程中,特别是初修者中,烦恼、妄念、邪见反而比不修禅定时增盛,乃至不堪制伏的情况,也非罕见,甚至有因此造作恶业、违法乱纪者。这种情况,在禅籍中不乏说明解释。《小止观》卷下将这种现象称为“烦恼发相”,有性欲亢进、脾气变大、嗔怒异常、吝啬小气、嫉妒心强、坚执邪见、个人野心膨胀等表现,与所修的禅观往往相关。此乃阿赖耶识中所藏宿世的烦恼种子在止念澄心的过程中,浮现于意识层面,或被修行逼现于意识层面,不自觉地、往往是无缘由地滋生种种烦恼,或稍起联想即生烦恼,或妄念、杂念泉涌,难以遏止,严重干扰修定,甚至导致心理失衡,精神失常,酿成杀害、淫乱、诈骗、偷盗等恶业,称“恶业发相”。《大乘要道密集·道果延晖集》从气脉的角度解释密乘禅定修习中烦恼妄念增盛的现象,认为由于观想心间咒字等,身中之气集中于心脏部位,令人“无由自生种种烦恼”,修习至此,称“自生烦恼定”。继而,因气进入并充满左右二脉,精血增盛,提供了滋生妄念烦恼的生理基础,从而不假于境,也会自然生起种种妄念,称“自生妄念定”。这可谓修习禅定进程中最艰险的一段路程,正确处理,过此阶段,则烦恼妄念自会被降伏。从现代心理学看,佛教禅修者大多出家禁欲,在尚未证得堪以转化性能量的初禅以上正定时,只能以持戒压抑凡人与生俱来的性欲等人欲,再加上随修定聚气而来的生命能量(精气血)的增长,人欲自然会比不修定时或比不修定者更大,甚而会导致性心理变态及整体的心理失衡,心理承受力太弱者则可能导致精神病。在弗洛伊德看来,压抑本能的性欲,害处极大,是许多精神病和犯罪的根源,这是有一定道理的。佛教禅定处理此类问题,主要用修不净观、慈悲观等相应的禅观和般若空观予以对治,再加上守护根门、初夜后夜精勤坐禅经行、修气脉明点等方法,若修习者具备正见、善知识、有闲等条件,自不难度过这一难关。若修习者不具足获得正定所需的诸条件,则往往难过此关,可能长期被增盛的烦恼妄念所恼而不得安宁,甚至导致精神病。大概出于这种考虑,佛陀不教在家弟子持不淫戒禁欲而仅戒邪淫,也很少教在家弟子修不净观及四禅八定,《优婆塞戒经·禅波罗品》教导居家大乘佛教徒修习的,主要是在生活中随时观察、把握自心的禅定。
2、厌世及难以入世。观察世间苦空无常,人身不净,以期超出世间,是佛教禅定尤其是小乘禅的突出特质。就其超出生死轮回的宗教趋求而言,佛教禅可谓效果昭著。但修习佛教禅尤其小乘禅,若把握不当,也可能使人消极厌世,一味遁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与世俗社会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对现实看不惯,失去社会责任心,难以与社会合拍,难以与普通人和谐相处,丧失在社会中生存的能力,导致家庭关系、人际关系紧张,可能因此使自己心理失衡,性格乖僻,甚而以自杀了结。《杂阿含经》卷十三富楼那禀告佛:有佛弟子因厌患身体,“或以刀自杀,或服毒药,或以绳自系,或投深坑。”同经卷二九载:佛住金刚聚落跋求摩河侧萨罗梨林中,诸比丘修不净观后,极厌患身体,以各种方法自杀,或请求别人杀死自己,有一外道鹿林梵志子受魔所惑,持刀杀死自愿一死而得解脱的比丘六十人。佛从定出,知道此事,乃教众比丘修没有厌世自杀副作用的数息观和十六特胜观。又如南传佛教禅法中的食厌想,修习不当可能伤胃厌食,损伤身体。当代美国人杰克·康菲尔德(Jack Kornfield)于1967年赴泰国巴蓬寺随阿姜查(Ajahn Chah)学习南传佛教传统的内观禅五年,对自己的定境和内观能力感到某种程度的满意,自己觉得能止息烦恼,但当他离开共修环境而回到美国后,却发现自己对人际关系怀有莫大的恐惧心理,用学得的定慧双修方法也未能得到改善。这种情况,在今日的不少佛教徒中大概都有不同程度的同感。佛教对此并不乏对治之道,如修十六特胜观、佛身观等,观想悦意境物,就有对治修不净观引起之弊端的特效。修四无量心观和大乘的菩提心、禅宗之禅、密乘的本尊法等,为对治厌世病的良药。大乘世间、出世间不二,“佛法在世间”的思想,及在社会生活中力修六度四摄的积极精神,尤其是当今佛教界弘扬的以发达人生为本的人间佛教,提供了针治禅修者难以入世的良方。
3、情绪过激与心理变态。以净化世俗的烦恼妄心为主旨的佛教禅定,在修习过程中会引起情绪、心境的种种变化,若把握不当,或有强因障碍,可能导致某种情绪过激乃至心理变态。如修习不净观,由厌恶异性,可能导致同性恋癖、恋物癖等性心理变态,佛教律藏中便载有多起僧尼性心理变态的事例;观想死(死想)、观无常可能导致对死亡的极度畏惧,忧虑不安;修习慈悲观可能导致变态的慈悲,修习喜无量心、舍无量心可能导致过度激动欢喜和不理智的施舍心;修习无我观可能陷入自我丧失的迷雾而惶惶不安;耽着于禅定的喜乐可能因喜乐失控而导致精神病。《楞严经》卷九说,修三摩地破了色阴而未破受阴者,心理可能发生十种不良的变态,或悲心过度,“见人则悲,常泣无限”,见到蚊虫亦怜悯流泪;或狂妄自大,我慢增盛,自以为得定、开悟、证果成佛,见人自夸,成自大狂;或忧愁悲观,极端厌世,只求早日解脱,欲遁迹深山或自杀了事;或喜不自禁,见人便笑,自歌自舞;或贪心膨胀,性欲亢奋,爱极发狂;或卒起精进,勇猛异常,自以为可一念成佛,而旋即退悔;或沉空守寂,唯乐寂静,不求上进;或发邪见邪解,否认因果,宣扬杀盗淫骗无罪,教唆破戒,恣意饮酒食肉,纵欲无度。如此种种,在今日的修行者中并不难发现,严重者成为疯癫,只有进精神病院,因此自杀者、犯罪者也非无其人。《小止观》卷下说,即便是禅定中的善根发相,也都有邪正之分,忽然无端欢喜躁动、忧愁悲伤、快乐兴奋等,皆邪,若不能正确对待,也可能导致心理变态。佛书中讲述了对治此类弊病的方法,要点在及时识破,以相应的方法自我调节,尤其是以人法二空的正见观照,使心情归于平静。
4、“魔事”与境界光影的错认。提起禅定修行,一般人大概都会联想到“走火入魔”一事。这是修行人最害怕的、但也是修定者中习见不鲜的事。入魔之说,出于佛教所谓“魔事”,为修定的大障碍。经论中所讲魔事的表现,主要是在修定时所见的种种境界:或看见佛菩萨现身说法,令人欢喜难禁,自以为证果,从而增长我慢,堕于邪见,乃至精神失常,严重者导致死亡;或看见可怕的魔鬼妖怪而被惊吓致病;或看见可爱的男女而起贪着,乃至陷于相思病、精神病;或听见某种声音告以来事或他人隐私,教以某种修行方法,依之修习,往往出问题。这些现象,经论中一般认为是天魔鬼神的干扰、附体,而被外魔所娆所附,关键还在内魔,在于自己缺乏正见,贪着境界,或贪便宜,心怀快速得通成佛的非分希翼,及对名利财色的贪爱,因禅定打开了外魔侵入的渠道(密教谓打开了天魔脉),与所入定心同一层次的外魔得以乘内魔之隙干扰和附体。佛学所举外魔扰害的表现,还有令人喜怒无常、多睡多病、得神通、发解悟、得少分禅定、执邪见、自然辟谷等,其结果终归是使人贪着名利财色,背离佛法正道。
其实,在修习禅定中看见可爱及可怕的境界、听见种种声音,未必都是外魔的作用,多分可能是自己心识的幻现。意识本来有独自制造境相、声音等的作用,如梦境,即完全是梦中独头意识的作品。在修定进程中,由于有意停息意识的活动,当心稍趋寂静、放松对所缘境的注意时,储藏于阿赖耶识或脑中的各种信息,便得到了脱离意识监督而自动组合的机会,在半醒半睡似的心中现出种种形相、声音、境界,其原理与做梦十分相似。如果在斯际由所念生起联想,或在意识深处有想看见某种境界、听见某种声音的主观意欲,便会起自我诱导和自我暗示的作用,使人见所欲见,闻所欲闻,有如催眠术者的诱导和暗示,会使被催眠者有所见闻,甚至连人格都会发生变化。形象思维能力强的妇女、体弱多病者、没有知识者,一修禅定往往容易出现意识制造的虚幻境界。若对意识的这种作用缺乏理解,执所见闻者为实,便会贪着或受惊,可能入魔,或演出笑剧,或导致心理变态、精神失常。
修定进程中,还可能出现相似神通和禅宗称为“光影”的相似悟境,相似,谓似是而非,若误认为真,容易入魔,对修行者来说是颇为危险的事。据《禅波罗蜜次第法门》等说,在进入初级的欲界定、初禅未到地定时,尤其是刻意追求神通时,可能有相似的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等神通出现,使修定者自觉能预知来事、言人前世、透视人体、发功治病,或自觉上天入地、游佛净土等,至多偶尔灵验,多数虚假不实,是意识制造的幻相,并非真正的神通。若执以为实,不仅障碍修定,还可能闹出笑话,贻误大事,被讥为骗子、神经病。真正的神通,须在第四禅极寂静心的基础上开发,即便是真的发通,也未必自在如意,事事皆灵,若有贪着,极易障道,故佛教戒律严禁僧尼显现神通。修定和参禅过程中,未入正定而误认为已入,未实开悟而误认为开悟,认如红日升空、月光明彻、大地平沉、地陷墙倒、金光闪烁等“光影”为开悟,会陷于邪见的深坑,所谓“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认作本来人”,无异认贼为子,会贻误了生死的大事,自误误人,若自以为是而大言“我入正定”、“我已开悟”,便犯了大妄语罪,佛教说为必堕地狱。
修定中出现的种种魔事和相似境界,对具正见者而言,并不可怕。只要对其有如实的了解和理解,以佛法万法唯心、心识本空的般若正见冷眼观察,不怕、不执、不求、不拒,观其如梦如幻,魔佛一如,只是心识的幻现,皆空无自性,则一切魔事魔境,皆不足为碍,而且会转化为菩提资粮,增进道力。佛陀于降魔后成佛,便说明必须以智慧降伏内外诸魔,方能成就大觉。
注释:
[1]《菩提道次第略论》卷六。
[2] 吴邦惠主著《人体科学导论》页348-349,四川大学出版社,1998。
[3]《释禅波罗蜜次第法门》卷四。
[4] 叶均译《清净道论》页129,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印行。
[5] 美国《时代周刊》1995年10月文,转引自《心理潜能》页269。
[6] 王极盛《气功对心理健康的定量研究》(见〈中国气功心理学〉页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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