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浦元安禅师悟道因缘
澧州洛浦山(又称乐普山)元安禅师,夹山善会禅师之法嗣,俗姓淡,凤翔(今陕西凤翔)麟游人。少年时从其兄祐律师于本郡怀恩寺出家,不久即受具足戒,通晓经论。后游方参学,问道于临济禅师,并成为临济禅师的侍者。
元安禅师聪明伶俐,颇能得临济禅师之心,临济禅师曾当众赞美他说:“临济门下一只箭,谁敢当锋?”
元安禅师得到临济禅师的肯定,心里很高兴,自以为大事了毕。可是实际上,他并没有透彻。
有一天,元安禅师侍立次,有位座主前来参礼临济禅师,临济禅师问:“有一人于三乘十二分教明得,有一人不于三乘十二分教明得,且道此二人是同是别?”
座主道:“明得即同,明不得即别。”
临济禅师道:“这里是甚么所在?说同说别?”
说完,临济禅师回头看着元安禅师,问道:“汝又作么生?”
元安禅师便大喝一声。
临济禅师送走座主后,回到方丈室,问元安禅师:“汝岂不是适来喝老僧者?”
元安禅师道:“是。”
临济禅师一听,便将元安禅师打出丈室。
过了一段时间,元安禅师前来辞别临济禅师。
临济禅师问:“甚么处去?”
元安禅师道:“南方去。”
临济禅师用拄杖在地上画了一画,说道:“过得这个便去。”
元安禅师于是大喝一声,临济禅师举起拄杖便打。
元安禅师于是便作礼而去。
临济禅师第二天升堂的时候,告诉大众道:“临济门下有个赤梢鲤鱼,摇头摆尾,向南方去,不知向谁家几虀(ji)瓮(醃菜缸)里淹杀。”
元安禅师离开临济,四处游历了一段时间以后,便前往夹山,卓庵隐修。虽然此处离夹山善会禅师的道场很近,可是元安禅师自以为已彻,居然过了一年多,不曾前去礼谒夹山禅师。夹山禅师为了度化他,于是修书一封,令手下的僧人送给元安禅师。元安禅师接过书信,便把它放在禅座上坐着,然后又伸出手来向那僧索要书信。那僧无言以对,元安禅师拿起拄杖便打,并喝道:“归去举似和尚!”
那僧回山以后,便把这一经过告诉了夹山禅师。夹山禅师道:“这僧若开书,三日内必来。若不开书,斯人救不得也。”
果然,三天以后,元安禅师来了。见到夹山禅师,元安禅师也不礼拜,而是叉着手,站在他的对面。
夹山禅师喝道:“鸡栖凤巢,非其同类。出去!”
[夹山禅师的意思是说,你本来未彻,却自以为彻,本来是一只野鸡,却自以为是凤凰。你我不是同类,滚开!]
元安禅师一听,气焰顿时矮了下去,于是作礼道:“自远趋风,请师一接。”
夹山禅师道:“目前无阇黎,此间无老僧。”
元安僧师便大喝一声。
夹山禅师道:“住!住!且莫草草。云月是同,溪山各异。截断天下人舌头即不无,阇黎,争教无舌人解语?”
元安禅师一下子愣在那里,正要思索,夹山禅师一拄杖打过来。元安禅师豁然大悟。从此以后,他对夹山禅师非常膺服,并留在夹山禅师座下,日夜请益。
一天,元安禅师问夹山:“佛魔不到处如何体会?”
夹山禅师道:“烛明千里像,暗室老僧迷。”
元安禅师又问:“朝阳已升、夜月不现时如何?”
夹山禅师道:“龙衔海珠,游鱼不顾。”
就这样,经过夹山禅师多年不断地钳锤,元安禅师的悟境日趋炉火纯青。
夹山禅师将示灭的时候,曾对众垂语道:“石头一枝,看看即灭矣。”
元安禅师出来应道:“不然。”
夹山禅师问:“何也?”
元安禅师道:“他家自有青山在。”
夹山禅师听了,深感欣慰,说道:“苟如是,即吾宗不坠矣。”
夹山禅师顺世后,元安禅师行脚来到涔(cen)阳(洞庭湖与长江之间),偶然碰到一位昔日同参。因话及武陵旧事,同参问道:“倏忽数年,何处逃难?”
元安禅师道:“只在阛阓(huan hui,市井)中。”
同参道:“何不向无人处去?”
元安禅师反问道:“无人处有何难?”
同参道:“阛阓中如何逃避?”
元安禅师道:“虽在阛阓中,要且人不识。”
同参听了,茫然不知所以。
古人讲:“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不是大隐之人,是无法理解“虽在阛阓中,要且人不识”之自在境界的。
元安禅师后来到澧阳洛浦山,并在那里结庵宴处,开法示众。一时四方玄侣,憧憧奔凑。
曾有学人问元安禅师:“学人拟归时如何?”
元安禅师道:“家破人亡,子归何处?”
学人道:“恁么则不归去也。”
元安禅师道:“庭前残雪日轮消,室内游尘遣谁扫?”并说偈曰:
“决志归乡去,乘船渡五湖。
举篙星月隐,停棹日轮孤。
解缆离邪岸,张帆出正途。
到来家荡尽,免作屋中愚。”
元安禅师示寂于光化元年(898)。临行前,元安禅师告诫主事僧道:“出家之法,长物(值钱的东西)不留。播种之时,切宜减省。缔构(营造、建筑)之务,悉从废停。流光迅速,大道玄深。苟或因循,曷由体悟?”元安禅师虽言辞激励恳切,奈何大众习以为常,并不警惕。
至十二月一日,元安禅师忽然告诉大众说:“吾非明即后也。今有一事问汝等:若道这个是,即头上安头;若道不是,即斩头求活。”
第一座回答说:“青山不举足,日下不挑灯。”
元安禅师道:“是甚么时节,作这个语话?”
当时,彦从上座亦在跟前,他回答道:“离此二途,请和尚不问。”
元安禅师道:“未在,更道。”
彦从上座道:“彦从道不尽。”
元安禅师道:“我不管汝尽不尽。”
彦从上座道:“彦从无侍者祇对(回答)和尚。”
元安禅师一听,便不再说话。
到了晚上,他令侍者唤彦从上座来方丈室,问道:“阇黎今日祇对,甚有道理。汝合体得先师意。先师道,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且道那句是宾,那句是主?若择得出,分付钵袋子(指法脉)。”
彦从上座道:“彦从不会。”
元安禅师道:“汝合安。”
彦从上座道:“彦从实不会。”
元安禅师于是大喝一声,将彦从上座赶出丈室,说道“苦!苦!”
第二天上午,另有僧又举前话问元安禅师。
元安禅师道:“慈舟不棹清波上,剑峡徒劳放水鹅。”
说完便入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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