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端卿的俗名便不再有人称呼,而都称他为佛印,或者印公。由于他是皇上亲自剃度的,所以特别受人敬重。说起来,那时出家做和尚也很不容易。一般人想要官方发放一张度碟,要千贯钱财才能到手。如今端卿不费分文,便得到了度碟为僧。如果真是一个侍者,岂不是千古奇遇,欢喜不尽。只不过端卿是弄假成真,不是出于本意,所以谈不上高兴,只是勉强出家罢了,有好长一段时间还气闷不过。
后来,他在大相国寺里翻转经藏,精通佛理,逐渐把功名富贵的念头丢下,终于安心出家,板依佛门了。当然,也有传言说,他原本就是明悟禅师转世,根器与常人不一样,所以能够出儒人佛,就像洪炉化雪一样,融会贯通,后来成为一代高僧。东坡学士是人仕为官的人,见识自然与端卿不一样。他想:“谢端卿本为应试而进京,我带他到大相国寺去,叫他假冒侍者,以瞻仰圣驾丰采。结果被剃发为僧,岂不是我害了他?他如今在空门枯淡,必有恼恨我的意思。虽然看起来他已安心清净无为,戒律精严,但恐怕也是表面上矜持,心中不能无动于衷罢?’’于是经常在谈论之间,用语言挑逗他的凡心。谁知佛印心冷如冰,口坚如铁,毫不为之所动。东坡只认为他是故意如此,心中仍然不信。
后来,东坡因为作诗触犯了权贵,连连遭到贬滴。直到哲宗皇帝元罄年问,才又被召回京城,重任翰林学士。佛印也云游四方归来,在大相国寺住持。那时,佛印尚在壮年。东坡见到他,想起当年勉强出家的事,便劝他说:“兄长若愿意还俗做官,下官当全力推荐。”佛印不听他的劝告,东坡便嘲笑说:不毒不秃,不秃不毒。转毒转秃,转秃转毒。佛印听后,只是笑而不答。
有一天,正值仲春天气,东坡在府中闲坐,家仆进来察报:“佛印禅师来访,已经到’r门口。”东坡听了察报,便叫快快请进。不一会儿,佛印来到客堂。二人叙礼过后,东坡便叫童仆上茶。喝了茶,东坡又叫人打扫后园亭轩,邀佛印一同到后园去。到r后园,在一座亭子上坐下,童仆摆设瓜果酒肴,二人对饮。酒过三巡,东坡说:“酒中无乐,不成欢悦。下官家中有一女乐,叫她来唱几曲罢,以助酒兴。”说罢,便叫传令进去。
不一会儿,佛印便听见歌声传出,其声清韵美,字正腔圆,正所谓:“词歌白雪阳春,曲唱清风明月。”佛印听到曲终,不由4.赞叹说:“真是唱得绝妙!”东坡说:“我师何不留一佳作?”佛印说:“请赐给纸笔。”东坡便叫童仆去取来文房四宝,摆在面前。佛印心想:“这女乐唱得很好,但不知人长得怎么样?”于是提起笔来,作《西江月》词一首:窄地重重帘幕,临风小小辛杆。绿窗朱户映禅 娟,忽听歌讴婉转。既是耳根有份,因何眼界无缘?分明咫尺遇神仙,隔个绣帘不见
。佛印写罢,东坡大笑说:“我师之词,所恨不见。这有何难?”于是叫童仆把那帘子卷起一半来。佛印一看,只看到那女孩儿半截露出的一双弯弯小脚儿。佛印口中没说,心里却娜直:“虽然帘卷一半,怎奈只见半截,还是不知道她长得怎么样?”东坡这时又说:“我师既已见了,何不再题一词?’’佛印听他这样说,便又提起笔来,作《品字令)一首:
觑着脚,想腰肢如削。歌罢遇云声,怎得向掌中托?醉眼不如归去,强罢身心虚霍。几回欲待去掀帘,扰恐主人恶。佛印题罢,意犹未尽,于是又写一l四句诗:只闻植板与歌讴,不见如花似玉眸。焉得好风从地起,倒垂帘卷上金钓。东坡看了,又是一阵大笑,叫左右仆从卷起那帘子,叫那女子出来,向佛印深深行礼。佛印看那女子,真是不仅唱得好,而且长得好,不由得在心中赞叹道:“好好好,好如天上女;强强强,强似月中仙。”东坡叫那女子:“上前来,替我师斟酒。”一面向佛印介绍说:“这女子小名叫琴娘,从小在下官府中,擅长音乐。能抚七弦琴,通晓六艺。我师今天既然见到了她,何不赠佳作?”佛印那时已有八分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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