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几千年前,杞国有一个人,整天担心天塌地陷,愁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被当作笑柄流传至今。自那以后,他的后代多为自食其力的农夫,到第一百零八代时,终于有个叫杞良的子孙做了县里的官。
上任前,老父亲叮咛道:“千万记住不要做昧良心的事。” 杞良不当一回事。 这时,邻县郊区新开一家特色餐馆,四处的人都慕名而去。有个朋友邀他去尝尝鲜。餐馆里,葱油孔雀、红烧果子狸、椒盐野雉一一端上桌,他吓了一跳:“还敢吃这个?”朋友解释:“这都是农场里养的,又不是深山老林里抓的,怕什么?”虽是这样,杞良还是有些害怕,但下筷试了一箸,味道果然鲜美。 一开心,杞良就多喝了几杯。吃到半夜,他告别朋友,招呼司机开车回家。回去的路上白酒的后劲上来了,杞良醉醺醺地打开音响,放起了悠扬的《梁祝》曲。车窗外黑灯瞎火的,司机正抄近道往回赶。 车行到半路,杞良叫司机停住,蹒跚地下了车,想就地方便一下。才撒了半泡尿,突然有小孩凄惨的哭声传来,杞良刹时酒醒了大半。他四处张望,这是片还未开发的荒地,长满了野草,黑漆漆的,怎么会有小孩? 电闪火石之间,杞良猛然想起这是海石区,已被某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张五承包,准备开发成豪华别墅区,还是自己经的手。半年前这里本有十几栋旧楼,住了几百户人家,现在都搬走了。地买下后张五却迟迟不动工,眼看着都被荒废了。这时,他又清晰地听见凄厉的哭声,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跌跌撞撞跑回车里,关上门,手还抖个不停。 司机半闭着眼正打瞌睡。杞良大力拍他:“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司机迷迷糊糊说听到了。杞良稳了稳心神:“听出是什么?”司机嘟囔道:“领导,是小提琴曲呀。” 车里的音乐大概奏到祝英台哭坟那一段,分外凄凉,杞良这才注意到,又冒了一身冷汗,匆忙取出碟,催司机快快上路。 一连几天,杞良都心神不定。他拨了个电话给张五:“海石那片地怎么还没动工?是不是闹鬼了?”沉默半晌,张五回道:“你也听说了?可千万别传出去,要不,我那楼建起来也没人买了。”听到确有其事,杞良的冷汗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张五提醒他:“听说上头要派人下来查贪污受贿的案子。”杞良狠狠道:“我怕什么,尽管来查好了,老弟你口风可要严一点。”他扣了电话。 上头果然派了人来调查,领头的是一个姓赵的络腮胡子。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杞良为了协助调查,人瘦了一圈。其实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一挨枕,就听见孩子凄惨的哭声。他特地早起过,自己开车到海石区烧了一挂纸钱,也没什么效果,那孩子的哭声就似冤魂不散,缠上了杞良。 赵胡子向杞良打听:“你们这附近有一家特色餐馆?”杞良不愿去,一想到海石区,他就头皮发麻,于是笑道:“老赵,凤翔楼不错,是本县最好的餐馆。”赵胡子可不管这些:“今晚就去特色餐馆吧,我们都想尝尝鲜,又不远,听说抄近道只要一个小时的车。” 杞良万般无奈之下,又陪同赵胡子一帮人来到特色餐馆。大家猜拳喝酒吃野味,不知不觉又到了半夜。杞良故意喝了很多酒,想把自己灌醉,最好醉得不省人事,回去的路上他就听不到小孩哭了。 上车的时候他就晕晕乎乎地和赵胡子坐在一起。司机大概嫌车里气味难闻,酒气、饱嗝、臭屁混在一起,令人作呕,于是关了空调,让车窗大开,外面的冷风涌了进来,一下就把杞良给吹醒了。 车子正开在海石区,杞良心底大骂司机,心想回去非让他卷铺盖走人不可。突然,他浑身直哆嗦起来,把赵胡子也弄醒了,赵胡子拍了拍他,沾了一手的汗,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杞良的声音颤抖:“你……听见了吗?”赵胡子只听见风呼呼地响,纳闷道:“没什么,你是不是撞鬼了?”杞良一听“鬼”字,攥住赵胡子的手,像抓住救命的稻草,语无伦次:“不要缠我……是我害死你的。”赵胡子冷静地按住他:“没关系,回去慢慢交待清楚。” 原来,海石区几百户人家,几乎都搬走了,最后只剩下一户孤儿寡母,怎么劝也不肯搬。这本是三口之家,一年前男人车祸去世,女人生下遗腹子,哭得肝肠欲断。后来生活有些起色,女人把悲痛埋进心里,准备好好把孩子带大。此时孩子才一岁多,正是喜欢满地乱走的时候,就逢上政府要他们搬迁。女人算了算,所有的积蓄加上搬迁费,还不够另买一套房,再加上孩子大了,又要上幼儿园,这笔费用也不小。就不愿搬,想政府多给些钱再说。 杞良这边急得团团转,整片土地就因为这女人而搁置着,他不是不想多给她搬迁费,只是多给了她,别的几百户人家怎么办?都要多给,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有个精明能干的手下就来为他分忧了,不过一个月,就听说海石区这条小道上出了车祸,一个小孩被车辗死,死状极惨,肇事的车逃之夭夭,因为没有目击者,就当无头案不了了之。海石区扫清了阻碍,很顺利地就通过投标的方式,承包给了天宇房地产公司。杞良自然从中捞了一大笔好处。后来,他问起那女人,手下也不愿多说,只道:“疯了,可能进了精神病院。”当时他便呆了呆,连忙转移了话题。 杞良被隔离审查后,关在一个水泥房里。半夜,他听见窗外又传来孩子的哭声,如泣如诉,还伴随着扑打声。天刚亮,看守经过,杞良叫住他:“昨晚听见孩子哭了吗?”看守回道:“那是野猫叫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那一晚在海石区听到的,是野猫的叫声? 过了几天,杞良的老父亲从乡下赶过来看他。隔着铁栅栏,父亲老泪纵横:“记不记得老祖宗‘杞人忧天’的故事?那是因为我们杞人有遗传性神经官能症,受了刺激容易产生幻觉。所以杞人一直都是平民老百姓,本着良心做事。你虽然当了官,但我叫你别昧良心做事,你怎么不听呢?”杞良从铁栅栏里伸出手,一把抓住老父亲的袖子:“听,野猫在屋顶上叫春。”屋顶上其实什么都没有,远处的树已长出了茂密的叶子,春天将要过去,夏天就要到了。而忧鬼的杞人,等待着他的却是监狱的大门。版权所有:金刚经福音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