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带来丰足自在
心理学 爱是满足人性需求的方法中最合理、最具创造性的方法。 它带给我们自在、丰足和神采奕奕的生活体验。爱的本意是给予而非接受。是一种能力而非教条。爱的要素是关怀、负责、尊重和知识(了解)。
——摘自 E·Fromm所著《爱的艺术》
博爱是布施的一种,它是人类天赋的情感,是自己与别人间情感的关系,其品质端视人格是否健全而定。有些人表现的爱是完美的,有些人表现的爱却有缺陷,有些人的爱表现了生命的光辉,有些人所表现的爱却损及生命的成长和人格的完美。一般言之,接受和占有的爱容易破坏个人心理的统整;拥有和控制性的私爱容易演变成暴力和纷乱。只有根据佛法中慈、悲、喜、舍“四无量心”所发的爱才是真爱,它表现出人类的生命力,提升人性尊严,成就现实的人生。
佛经中谈到爱的地方很多,所指的是“爱着”、“爱染”,或对物欲的贪求。因此十二因缘中,爱是其中的一支,认为它是因果轮回的原因,例如《楞严经》谈到因爱害道,《小止观》亦论及爱是烦恼。佛教经典中所提出的爱、爱见、爱法、爱染等等,似乎都非善德,例如
《圆觉经》云:
轮回爱为根本。
《华严经》云:
众生无智智,爱利所毒害。
《楞严经》云:
落爱见处,失菩提路。
从表面上看,爱似乎均被认为是无明和烦恼,是一切业力的根源,是般若的障碍。但就另一个角度看,《大智度论·二十七》所论及的四无量心──慈、悲、喜、舍──从心理意义层面上则是现代人所谓的博爱。
《大智度论》上说:
大慈与一切众生乐,
大悲拔一切众生苦;
大慈以喜乐因缘与众生,
大悲以离苦因缘与众生。
简单地说,慈就是给予别人幸福,悲就是协助别人消除痛苦,喜就是给予别人欢喜,舍就是无所求而行于布施。《大智度论》上说:
慈名爱念众生,常来安稳乐事以饶益之;悲名愍念众生受五道中种种身苦、心苦;
喜名欲令众生从乐得喜欢;舍名舍三种心,但念众生不憎不爱。
从经典中有关爱的论述,我们不难发现“爱”本身可以成为烦恼和苦乐,障碍人类智慧的发展;但亦可成为般若,成为人性提升的动能。六祖慧能说:一切时中,念念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一念智的时候,爱成为慈悲,所以常生智慧;一念愚的时候,它化为私爱,因而成为烦恼,私爱即是爱执、爱欲、爱见、爱法。上述属于有为法的爱,无疑会障碍心灵的成长,破坏心理的平衡,因此它是烦恼,是业力的根源,是大智慧的障碍。博爱即是人性之光,是智慧和实现的动力,是安全感和自在的来源。因此,我们不能怀疑爱的价值,相反地,我们应确认博爱的本质,以“四无量心”去行博爱、去救世、去奉献、去普度众生。现在我们要从心理历程上来检讨爱的性质,将它弄个明白,好使我们在修持上有个遵行的理则。
人的诞生,无论就全人类或就个人而言,都表现了从一个确定稳定的情境中被抛出,这个抛出代表两个特有的涵义:其一是理性思考的出现,使他意识到自己与别人是分离且对立的;其二是他离开了原有朦胧中的安定情境,面临着孤立、多变和不安。人一旦意识到自己之孤立和不安,就必须设法和他的同胞建立关联,或设法在本周景物中找寻安全感,这种寻找安全感的情感,便是爱的原始动力,而最原始的爱执和最完美的博爱都由这个原始情感演化出来。它对人生而言,既是心理生活的需要,又是生命的活力,它可以演变成政治统治、军事征服、逃避强迫性工作、对神的迷恋、对物的囤积;同时也可以化为慈悲、温柔和博爱。
人类与生俱来就带着不安,因此他必须寻找解除不安的途径。很不幸的是,人类愈想逃避不安,愈是造成更多不安的现象,同时也愈显得自私和执著。如何解除不安求得解脱,成为人类不断努力追求的答案。关于人类“不安”的本质,在禅宗公案里有一段写得非常精彩:
慧可有一次向达摩说:
“我的心不安,请师父替我安。”
达摩说:
“请你把心拿出来,我替你安。”
过了好一会儿,慧可说:
“我找不出来。”
达摩说:
“好!我已经把你的心安好了。”
据说,这次对话使慧可大悟,后来成为中国禅宗的第二祖。这个公案明白地指出,心的不安是人类精神生活上的大问题,而不安本身即在企图予以克服的心情下,造成更多的不安。换言之,愈想以“有”来巩固自己,私心就愈造作、愈严重,因此禅师教他的学生放下,而“放下”就能“给予”,就能“布施”,就能博爱。“博爱”是古今中外的至德,是大智慧的表现,是完美人生的途径。
人类为了克服原始的不安,大抵采取麻醉、拥有和博爱三种方法,但三种方法之中,只有博爱才能真正解脱不安。佛陀为了使人类精神生活能从苦恼中超脱出来,便提出了慈、悲、喜、舍的布施精神,并附带了五戒,以免堕入恶道而造成精神生活的灾害。兹分别说明如下:
麻醉与戒酒、戒淫、戒妄语
人类为了克服不安,第一种方法就是麻醉。寻求麻醉的手段很多,例如酗酒、集体狂欢、性的狂乱、药物迷乱等等都是。从原始到文明社会,无论哪一个民族都懂得酿酒,它可能是最早被发明出来的科技。其主要原因是为了解除苦闷的“需要”,因为喝过酒后,可以得到相当程度的麻醉,就可以逃避现实的苦闷,忘掉不安和未可预知的一切。原始民族在打完猎后要大喝一顿,作战归来亦要大喝一顿,接着就是集体的狂欢,有时明明知道这种狂欢会给敌人偷袭的机会,但还是坚持狂欢下去。
在文明社会的人们,酗酒和酒精中毒的更多,特别是在紧张的工业社会里,心理焦虑加上名利薰心,竞争的失败者往往借酒消愁。据报导,近年来酒精中毒和喝酒闹事的人数不断地增加,特别是现代的青少年,他们为了解除焦虑,很多染上了吸食迷幻药物的恶习,利用药物来麻醉自己,以寻求暂时的解脱。至于色情的狂欢泛滥,在现代社会里更是普遍,因为性交时的短暂狂乐,可以使人忘怀一切。这些麻醉自己的方法,在竞争愈剧烈的社会里愈是严重,因为紧张的生活会带来太大的不安。
由于借助酒精和药物只能逃避一时的痛苦,事后总免不了有借酒浇愁愁更愁的惆怅。性交的狂乱,因为缺乏真情,一时的亢奋却带来更多的心灵空虚,而且循环下去形成性的饥渴。麻醉的结果引起更多的麻醉需要,于是堕落就从此开始,其终点是无尽的深渊,是生活的溃败。佛陀有鉴于此,故设教戒酒和戒邪淫(于出家众则戒淫),希望世人要当一个能面对现实、能勇敢承担下去的觉者,不要当一个自我麻醉的堕落者。
从心理学的观点看,习惯性饮酒或酗酒以致乱性者,才是违反酒戒。没有爱情的野合,沉迷于色欲,才违反淫戒。但酒若用于正当用途,如在特殊情况下的御寒,或是健康上的特别需要,自不在禁戒之列。至于夫妇之间的正常性行房乃属伦常,亦非淫乱。
人们除了用酒精、淫色与狂欢来麻醉自己外,也爱听好听的话来自我麻醉,或者批评别人来自我安慰或补偿。爱听甜言蜜语的人永远看不到自己的缺点和过错,更不敢面对失败或缺点,心胸开朗不起来,智慧的发展也就大受限制。爱批评别人的人总是深深地自恋,他无法清楚地了解自己和别人,这种人的人格发展不免有了缺陷,因为负责辨别是非及处世能力的“自我”会渐渐丧失创造力,而无法发展服务、给予和爱人的能力。佛陀有鉴于此,才定下“戒妄语”的戒律,因为只有戒除这种防卫心理机制,才能使自己真正地清醒与活泼。《坛经》上说:
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若见他人非,自非却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过,
但自却非心,打除烦恼破。
当一个人能从是非妄语中超脱出来时,他才具有健全的人格,能爱人,能助人。
拥有、结社与戒盗、戒杀
人类解除焦虑的第二种方式就是寻求拥有和结社。追求“拥有”,形成财产的观念;追求“结社”,建立了风俗习惯、生活方式以及共同的宗教和文化。寻求结社的需要,导致政治和社会制度,这可以说是本于天性的反应。不过人类为了结社,在制度上却造成两种不同的形式:其一为民主政治,它建立在自由和人性尊严上,在彼此遵守法律的情况下,个个自我实现;这是独立的结社,而非统治与屈服共存的结社。其二为集权政治,它要求个人抛弃独立感和自由;这种结社往往被少数人操纵,在群众寻求结合的需要下,操纵者乘机诱惑,利用人性的弱点,造成集权统治,以逞其一己之私欲──占有,它成为人类杀与盗的根源。
在人格特质上,有些人倾向于主动地寻求结合,有些人倾向于被动地寻求结合,两者配合起来,就表现出领导者和被领导者的关系。前者成为控制者,后者成为屈从者。在病态的层面上,两者相互需要而成为共生结合。控制者以控制为手段而演变成虐待狂,把别人严格地控制,命令他们服从,剥削其情感和财产,伤害他们,凌辱他们。希特勒就用这种态度对待他的同胞,而他的同胞在一开始,却表现出歇斯底里的盲目服从,直到被诱入彀时,则悔之已晚。很不幸的,这种悲剧一开始是以爱做幌子来完成的。共生结合是一种盲目的结合,它的条件就是放弃自己的独立人格,把自己和他人当做物来操纵,为了达到共生结合的目的,杀戮与胁迫成为必要的手段,它根本违背了人类追求自我实现与人格统整的天性,因此导致人性的萎缩,社会文化的破产。
佛陀为使弟子免于迷恋控制和占有的心态,酿成社会的紊乱及自己在人格上的溃败,因而立下杀戒和盗戒。从心理学的观点看,开杀戒并非限于杀生,其他诸如杀气腾腾的咒骂、愤怒时的捣毁,甚至对生命及自然生态的破坏,均属犯戒。至于盗戒的内涵即是不当取者不取,不当得者不得。它绝非限于贪取财物的偷盗,在现代社会里能取则取,而不考虑当取或不当取,在财物生产上能生产则生产,不考虑当生产或不当生产,均属于犯了盗戒。因为这种愚昧的行为必然会自作自受,造成伦常的崩溃、心灵的空虚和落漠。
博爱与布施
人类第三种解除不安的方法就是博爱,这是真爱,是人与人之间最良好、最具建设性的关系;成熟的爱是在保存自己的完整之下,与别人建立合理的结合关系。它是从生命中流露出来的完美情感,是沟通彼此的力量,是人类互助、友爱、慈悲的根源。成熟的爱是在彼此关怀中结合成为一体,但每个人仍旧保持了自己的独立、自由和完整。这种爱的特性是给予,而非占有;是友爱,而非对立。给予对于人类的心灵具有特殊的意义,它是自己能力的最高表现。因为只有内心真正丰足的人才可能给予;同时也只有在给予中才能体会到自己的富饶和存在,它使人感受到生命力、喜悦和满足。
和给予相对的是剥削和囤积,它在心理活动上表现出贪婪和贫穷的反应。贪求财货利益就是“爱欲”;乞求神恩和寻求别人给予爱就是“爱著”;为了别人赞美而行善就是“爱法”。这些都具有剥削和占有的本质,都不是真爱,因为它破坏了自由和自我统整。当一个人不能力行“无为而有以为”,不明白“无用之用”的道理时,是不会对别人产生真爱和博爱的。
给予原是人类的天性,但是在物质欲望高涨的感性文化下,往往被强烈的私欲压抑下去,而压抑“给予”的天性,却造成心灵的贫乏、空虚和苍白。给予是人类心灵的一种需要,但是有些人因为贪执,想囤积财货,倾向于自我防卫以致不能给予;有些人则因真正的贫穷而无力布施,以致不能享受给予的快乐,在生活上显得黯淡无光。弗洛姆说:“贫穷所以那般贬抑人,并非它直接导致痛苦,而是它剥夺了享受给予的喜悦。”他说明了贫穷的人自觉没有光彩的原因。不过,给予的未必都是财货(财施),更重要的则是精神上的给予(法施),包括日常待人的态度和德行。一个人若时时实践礼让信守,心怀忠孝美德,必能以其德“给予”他的亲长和同胞,而使自己变得丰足快乐。孔子说:“富润屋,德润身。”能实践孝悌忠信之德,就是一种对别人的给予,这种给予同样使人感受到丰足,有时尤甚于财施的快感。
给予能够使人感到丰足,剥夺和囤积则使人感到匮乏,因此佛法上把布施列入六波罗蜜(通往醒觉之路)之首,足见它的重要。现在我们从心理学的观点,对博爱加以分析:
(一)关怀与愍念有情
爱不只是关心或关怀,重要的是去实践,伸出你的援手去帮助对方,如果只有关心而不去实践,往往使自己的爱流于花言巧语,形成一种“无能的爱”。比如母亲应尽照顾子女之责,如果她不能尽责,疏忽抚育,不给予正当的教育,即使用诗篇来形容她的爱,亦是徒然。有一位母亲因为丈夫不能给她某些方面的满足,于是抛下幼子,一走了之,另寻他欢。有时偷偷回家探望子女,她泪流满面地告诉邻居说是如何地念子情切,事实上,这种爱只是一种虚妄,不是一种实现;她的语言和眼泪只是一种情绪,而非真正的母爱。又比如说,许多人都很爱花,但是遇见花就伸手采摘,这怎能算是真正的爱花?采摘是摧花而非爱花;另外有些人把心爱的花苗千方百计地弄来种在院子里,但是种了花却疏于施肥浇水,不久便枯死了。这样虽说爱花,但却没有付诸行动去照顾它,只能称之为无能的爱。我们对子女、对亲长、对同胞乃至对社会国家的爱,都必须付出切实的照顾和关怀。
心理学对爱的内涵非常强调实践和关怀,但佛法则在这两个属性之外,更重视施爱者之无所求心,即不求回报,不求别人的赞誉,甚至也不心存实践佛法之心。《大般若经》上说:
菩萨欲疾证得一切智慧,
穷未来际,
利乐有情;
应观法空,
缘一切智具胜功德,
愍念有情受贫匮苦,
应行布施波罗蜜多。
一个人要做到关怀别人,实际伸出援手,并非易事,但要心存“法空”,甚至连“心存法空”都没有,那就更难了。但无论如何,一个人如果肯存心去愍念有情,能人饥己饥,人溺己溺,他的功德已经能与菩萨等同了。
(二)负责与住不退地
爱的第二个因素是负责。责任并非由外界加予的负担,而是一个人对于施爱的对象所做的回应。负责肯定了一个人的存在,逃避表现了生命之无能。负责使一个人坚强起来,“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它是实现生命的契机。比如有一位老师,终日以教育为职志,观察学生的需要,随时做适当的辅导,考核学生的优缺点,时时加以矫正和鼓励,这就是负责,就是尊贵的教育爱。《中庸》云:“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其所言的载物、覆物与成物就是负责与弘毅。一个人若能够民胞物与,时时准备回应和奉献,那就是博爱,就是高明博厚。
负责表示一个人具有回应的能力,回应与反应显然不同:所谓反应是指一个人对某一外来刺激所做的应对,它不涉及善恶好坏的问题。回应则不同,它涉及价值判断,涉及施与受双方面的妥当性。一个能负责的人必然能承担给予所必须付出的艰辛,并对行为的结果表示关心,因此,具有负责性格的人,他的思想是积极的、热心的,他时时刻刻都是精神充沛、自强不息的人。
一个具有负责性格的人,不但能对自己负责,同时也能对别人负责,因此他具有健康的心理、稳定的情绪和温和的谈吐。他们在事业上表现出拓荒者的耐劳,在待人方面则表现得踏实敦厚,他们因为可靠、勤劳和关心别人,而获相当的成功。佛法告诉我们, 一个人必须“精进”, 必须“住不退地”,一个人若能在修行、事业各方面,本着常道,精进不退,就是负责。《华严经入不思议解脱境界普贤行愿品》中说,广修供养是十大功德之一,所谓供养的本质就是负责和实践。供养有法供养等,包括劝人修行供养、利益众生供养、摄受众生供养、代众生苦供养、勤修善根供养、不舍菩萨业供养、不离菩提性供养等,其中以法供养为第一,因为法供养包含了其他种种供养,能根据佛法的旨意去实践,去服务社会,就可以成就大乘法器。
“负责”就是服务社会,佛经上称之谓“利乐有情”,而利乐有情就是菩萨初心。
《大般若经》云:
发菩萨初心即胜过小乘后心,须知菩萨不退心力,胜过其余神力,最为无上。但起退心者,非真菩萨而是增上慢。
想证入无上智慧,须将自己的才智相应地正确发挥出来。一个人能把自己的智慧用来利乐有情、服务社会,而又努力不懈,就是行菩萨行。能这样做,生活就会有朝气,事业也易于成功,在修行办道上也必然精进有成。心理学家弗洛姆说:“能爱人者必也能自爱。”能懂得对外负责、利乐有情的人,必然也能利乐自己,这就是博爱的自然回报。
(三)尊重与善巧方便
关怀涉及照顾和实践,负责包融回应和力行,这样的爱还是不够完整,因此在施爱时,必须对所爱的对象加以尊重,以免关怀和责任变为控制。尊重意味着根据对方的本质去给予、去帮助,而非合我意、合我用途地加以操纵。不尊重对方的爱,即使发生在亲子之间亦同属不幸。许多父母平时对子女照顾备至,可是在子女的婚姻和事业上却固执己见,强迫子女听从,结果造成了许多不幸的事件。例如强迫子女听从父母指定的行业,以致兴趣不合或不能发挥所长,埋没了天赋,铸成终身遗憾。又有些父母乱点鸳鸯谱,对子女也会造成许多不幸,这种不尊重子女的爱,便失去了爱的本质。《大般若经》上说:
无数菩萨,行菩萨行种种差别,无数如来,种种方便,饶益有情。
这充分说明了无数菩萨与如来是多么慈悲!多么能尊重每一个人的个别差异和需要,而予以关怀与协助!
我们可以说,佛陀从初转法轮度阿若乔陈如,到最后说法度须跋陀罗,这中间所说的十二部经都是法施,都是为了彼此互不相同的个性而说的不同解脱之道
。《坛经》上说:“一即是一切,一切即是一。”每一个人的因缘不同,学习的方法各异,因此要通过尊重,通过对个性的尊重,才能协助一个人自觉、自悟与自度。佛陀所说的“万法”只是为了适应个人需要所做的权宜过程,最后的目标是获得开悟,实现正等正觉,因此一切方法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对个性的尊重。大慈大悲的爱也是一种尊重的爱。观世音菩萨在楞严法会上对佛陀说:
世尊!
由我供养观音如来,
蒙彼如来授我如法闻熏闻修金刚三昧,
与佛如来同慈力故,
令我身成三十二应,
入诸国土。
于是,他逐一列举出三十二种启发有情众生的方法,他的三十二应代表他能扮演三十二种角色,在娑婆世界里接近有情众生,帮助他们,协助他们,启发他们,使他们获得开悟。此外,他还有十四种无畏功德,救灾救难,他说:
世尊!
我复以此闻熏闻修金刚三昧无作妙力,
与诸方三世六道一切众生同悲仰故,
令诸众生于我身心获十四种无畏功德。
他所举出的十四种功德,就是针对当时一般人所遭遇的灾难和苦闷,而献身的种种济危救难的善行。
每一个人的根性、因缘、遭遇都不相同,爱不是一个模子去行善布施,而是因人、事、时、地的差异,给予不同的回应,那才是真爱,才是慈悲。
(四)了解与智慧
再次,如果我们不了解别人,就不能尊敬别人,也不能正确地关怀别人,并对他负起责任。了解一件事情或一个人, 必须有足够的知识。 西哲说:“知识即道德。”父母想爱护子女,必须懂得儿童和青少年的心理;子女想孝顺亲长,也必须了解老人的心理,否则你的爱可能白费力气,甚或产生误解,或造成有害的爱。有位年轻的母亲,她看到孩子出麻疹,发高烧又冒汗,于是把窗户打开,让孩子乘乘凉,结果反而罹患感冒,并发肺炎,险些送掉了小命,这就是缺乏知识的后果。
爱人不但要了解对方,同时要了解自己,也就是说,自己必先了解自己能给予什么,才能正确地给予。拿爱国做比喻:我们想爱国,必先明白国家需要的是什么,然后根据自己之所能去给予;爱国并非建立在非难和批评上,而是要尽己所能去奉献,只顾批评而不奉献,就是生活上的溃败。《大般若经》对博爱的布施、给予或奉献也有精深的解释,认为布施或给予必须依照最大的知识和智慧,以悲天悯人的襟怀去做奉献和给予,只有能应用种种知识和创造力, 才能实现圆满的人生, 参透生命的最高智慧──菩提。
一个人有了智慧,能深深地了解人心,他才能针对别人的需要,维护别人的自尊,做最适当的布施,使对方获得饶益;有智慧的人帮助别人是无形的、暗中的、不居功的,而且是针对对方的需要,这种行持在佛法上称为善巧方便布施。 《大般若经》上说:
有巧方便所行布施及 随喜回向所引善根;
如月如日如吠琉璃宝如马宝。
常于有情,作大饶益;
如真金,如日月……。
应起决定施心,
应学无染布施;
观诸法,若顺若违,
皆能助引一切智智。
帮助别人不但需要知识和智慧,更重要的是心中没有所求,没有居功的用心,只有这样的布施行为,才会为自己带来丰足感和自在感,而使智慧衍生更丰富的智慧。
倘若一个人的给予是有所求的话,则不论所求为何,均非完美,因为只有无为的爱才是由清净心所发出的爱,才是自我实现所发出的真爱,这就是《金刚经》所说的“应无所住而行于布施”的本义。
博爱的本质是给予而不是占有,给予是自我实现的开始,它的过程是丰足和喜悦,它的终点是人生的圆满和自在。给予只有在懂得“无用之用”的人手里,才真正表现了生命的光辉。
摘自《清心与自在》